第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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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【一】
“江雪去種地，鯰尾去餵馬，大典太、浦島和秋田去遠征……”
“大包平和三日月去手合。”
“就這樣吧，暫時先這樣安排。”
……
被拐到到本丸的第二個月，審神者自己也很意外：對於本丸的諸多事務，自己適應得毫不費力，甚至可以說……得心應手？
可能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吧，審神者這麽想。
雖然重來一世，性情和容貌發生了些許改變，但奇妙的是，審神者還遺留著某些過去的習慣，比如此刻，一期一振就看著她思考時摩挲手腕的動作出神。
“大典太呢？前天顯現之後還沒有見過他，不如說，是一直瞄不到他人影。”身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“哈，大概是大典太先生的性格使然。他平時喜歡待在倉庫裏，您想見的話，不妨去那裏看看。”
【二】
本丸倉庫。
“初次見面，”審神者艱難仰著脖子，面不改色地伸出手，“我是這個本丸的新任審神者。”
“初次見面……小孩子嗎？”大典太從一個大箱子裏面站起身來，小心翼翼回握住她的手，自上往下俯視著。
“呵……奧州合戰，一會兒收拾收拾走人吧。都快發黴了，該去曬曬太陽。”
被高大身影籠罩、脖子不堪重負的審神者終於忍無可忍，如是說道。
【三】
初次見面。
一旁的一期垂眸不語。
自己、還有本丸裏的所有人，在她心裏是不是也同這個新人一樣，是“初次見面”？那前一世的陪伴與情誼，在她心裏又算什麽呢，忘得一幹二凈了啊。
直到有人拉住自己的衣袖，一期扭過頭，看見審神者正疑惑地看著自己：
“怎麽了？你剛才的表情……”
“不，沒什麽。”藍發青年重換上那副溫和的面具，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請容我僭越，主人。”他塞給小姑娘一塊糖果，覆又拉起她的手，“我們該回去了。”
容我僭越——自己已經多長時間沒對她這樣講話了？
他在心裏自嘲一笑。
姑且先這樣吧，往後退一退，先不可以表露出太多……畢竟忍耐和偽裝，是他最擅長的事了。
【四】
興許是因為之前沒交過同齡朋友，比起身量高大的太刀和大太刀，審神者閑來無事更願意找小短刀們玩，尤其是五虎退和亂；也正因為她變小了，有幾振上一世沒什麽存在感的短刀這次更加肆無忌憚地黏了上來，其中當然就有“最大贏家”毛利：
“唔哇～小孩子真的是好可愛喔。不，先不要管我的身高。”
一期看著和弟弟們融洽相處、一手抱著小老虎一手抱著信濃、一邊和毛利說話一邊由著亂編頭發的審神者，心情覆雜。
表面看自己只是多了個妹妹而已，像呵護弟弟們那樣呵護主人便好，可是……怎麽能做得到簡單看待呢，難道過去的那些都要裝作不作數了嗎？
不消有人挑明，本丸裏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與主人重逢的虛假的喜悅之中，刻意不去想、也不去提往事，也不去提上一世無處告別的殘忍收場：仿佛所有人都豁達地放下了過去，心胸大度地和主人從頭來過。
難道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介意？只有他一人心有不甘？
與死去的主人重逢並過著如今平穩的生活，怎麽看都已經美好得不真實了——過去的自己或許是這樣想的。
但，刀劍既然有了人的軀體，便也自然沾染了人的喜悲苦樂、人的貪妄癡嗔，自然還會想奢求更多。
真是可笑。自己曾一度為失去記憶而感到痛苦，如今卻反而因為擁有記憶而感到沈重嗎？不，怎麽可以說和主人相處一世的美好記憶是負擔，只是……
她這樣幹幹凈凈地回來了，這樣輕描淡寫地站在已被思念啃噬得百孔千瘡的自己面前，說：“初次見面。”
……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【五】
但顯然，一期一振沒料到，心有不甘的不止他一個人。
這天，髭切抱來一大本故事書，死活非要給審神者講故事，後面還跟來一大串鬼鬼祟祟的家夥們，打著哈哈一屁股坐到她身邊。
故事也很無聊，大概講的是一只貓咪老了以後為了不讓主人傷心，於是選擇偷偷在夜裏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自我了斷的故事，不知道有什麽值得分享的地方。
“等你老了以後呢？會和珍視之人告別嗎？還是像這只貓一樣……瞞著所有人偷偷離開？”
髭切合上故事書，嗓音甜膩，聽著卻莫名讓人心裏發毛。
或許是因為他過於明目張膽的試探和過於直白殘忍的話語，眾人警鈴大作：膝丸按住髭切的肩膀瘋狂對其他人使眼色，一期一振有些慌亂地站出來，用溫柔的語氣打圓場道：“髭切殿怎麽還是那麽喜歡嚇唬小孩子。主人別聽他亂講，我去拿點甜點來吧？”
哪知審神者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，她撐著下巴，若有所思道：
“珍視之人麽……即便如此，我可能也更想一個人死去吧。雖然可能被當成負心漢，但讓時間來矯飾和遺忘一切，不是對兩方都好嗎？”
似曾相識的話語。大殿內突然陷入一片沈默，所有刃都靜靜地盯著她。
唉，又是那種眼神……審神者揉了揉額頭。
“怎麽了？難道就因為人死了，活著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停滯不前嗎？”
最後還是笑面青江開口打破沈默：
“謔～主人說話怎麽老氣橫秋的，你才多大啊，以後肯定會改變看法的。”
“我是認真的……還有，別拿我當小孩子看待。”審神者不滿哼道。
大家嘻嘻哈哈，又恢覆到了往日的吵鬧，仿佛剛剛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，什麽都沒有發生過。
【六】
人群中，髭切依舊笑吟吟地摩挲著故事書封皮，眼底卻黑如深潭。
又來了。
自作主張地安排好一切，自以為是地“對所有人都好”；
窮極一生傾心相待，待眾人沈溺其中，又清清爽爽地離開。
即多情又無情，既溫柔又殘忍，該說你還是老樣子嗎？
只是這次，不會再放你走了。
我會讓你親口承認我們的感情，就算把彼此逼得沒有退路。
【小劇場】：
“我說你——！”
剛走出倉庫門外，小姑娘便一臉誇張地甩開了他的手，臉色又紅又白，變化萬端：
“我又不是得了糖就賣乖的小孩子，誰要你牽著啊！”
“是是是，不牽就不牽。”
藍發青年一楞，隨即啞然失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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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】
“江雪去種地，鯰尾去餵馬，大典太、浦島和秋田去遠征……”
“大包平和三日月去手合。”
“就這樣吧，暫時先這樣安排。”
……
被拐到到本丸的第二個月，審神者自己也很意外：對於本丸的諸多事務，自己適應得毫不費力，甚至可以說……得心應手？
可能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吧，審神者這麽想。
雖然重來一世，性情和容貌發生了些許改變，但奇妙的是，審神者還遺留著某些過去的習慣，比如此刻，一期一振就看著她思考時摩挲手腕的動作出神。
“大典太呢？前天顯現之後還沒有見過他，不如說，是一直瞄不到他人影。”身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“哈，大概是大典太先生的性格使然。他平時喜歡待在倉庫裏，您想見的話，不妨去那裏看看。”
【二】
本丸倉庫。
“初次見面，”審神者艱難仰著脖子，面不改色地伸出手，“我是這個本丸的新任審神者。”
“初次見面……小孩子嗎？”大典太從一個大箱子裏面站起身來，小心翼翼回握住她的手，自上往下俯視著。
“呵……奧州合戰，一會兒收拾收拾走人吧。都快發黴了，該去曬曬太陽。”
被高大身影籠罩、脖子不堪重負的審神者終於忍無可忍，如是說道。
【三】
初次見面。
一旁的一期垂眸不語。
自己、還有本丸裏的所有人，在她心裏是不是也同這個新人一樣，是“初次見面”？那前一世的陪伴與情誼，在她心裏又算什麽呢，忘得一幹二凈了啊。
直到有人拉住自己的衣袖，一期扭過頭，看見審神者正疑惑地看著自己：
“怎麽了？你剛才的表情……”
“不，沒什麽。”藍發青年重換上那副溫和的面具，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請容我僭越，主人。”他塞給小姑娘一塊糖果，覆又拉起她的手，“我們該回去了。”
容我僭越——自己已經多長時間沒對她這樣講話了？
他在心裏自嘲一笑。
姑且先這樣吧，往後退一退，先不可以表露出太多……畢竟忍耐和偽裝，是他最擅長的事了。
【四】
興許是因為之前沒交過同齡朋友，比起身量高大的太刀和大太刀，審神者閑來無事更願意找小短刀們玩，尤其是五虎退和亂；也正因為她變小了，有幾振上一世沒什麽存在感的短刀這次更加肆無忌憚地黏了上來，其中當然就有“最大贏家”毛利：
“唔哇～小孩子真的是好可愛喔。不，先不要管我的身高。”
一期看著和弟弟們融洽相處、一手抱著小老虎一手抱著信濃、一邊和毛利說話一邊由著亂編頭發的審神者，心情覆雜。
表面看自己只是多了個妹妹而已，像呵護弟弟們那樣呵護主人便好，可是……怎麽能做得到簡單看待呢，難道過去的那些都要裝作不作數了嗎？
不消有人挑明，本丸裏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與主人重逢的虛假的喜悅之中，刻意不去想、也不去提往事，也不去提上一世無處告別的殘忍收場：仿佛所有人都豁達地放下了過去，心胸大度地和主人從頭來過。
難道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介意？只有他一人心有不甘？
與死去的主人重逢並過著如今平穩的生活，怎麽看都已經美好得不真實了——過去的自己或許是這樣想的。
但，刀劍既然有了人的軀體，便也自然沾染了人的喜悲苦樂、人的貪妄癡嗔，自然還會想奢求更多。
真是可笑。自己曾一度為失去記憶而感到痛苦，如今卻反而因為擁有記憶而感到沈重嗎？不，怎麽可以說和主人相處一世的美好記憶是負擔，只是……
她這樣幹幹凈凈地回來了，這樣輕描淡寫地站在已被思念啃噬得百孔千瘡的自己面前，說：“初次見面。”
……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【五】
但顯然，一期一振沒料到，心有不甘的不止他一個人。
這天，髭切抱來一大本故事書，死活非要給審神者講故事，後面還跟來一大串鬼鬼祟祟的家夥們，打著哈哈一屁股坐到她身邊。
故事也很無聊，大概講的是一只貓咪老了以後為了不讓主人傷心，於是選擇偷偷在夜裏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自我了斷的故事，不知道有什麽值得分享的地方。
“等你老了以後呢？會和珍視之人告別嗎？還是像這只貓一樣……瞞著所有人偷偷離開？”
髭切合上故事書，嗓音甜膩，聽著卻莫名讓人心裏發毛。
或許是因為他過於明目張膽的試探和過於直白殘忍的話語，眾人警鈴大作：膝丸按住髭切的肩膀瘋狂對其他人使眼色，一期一振有些慌亂地站出來，用溫柔的語氣打圓場道：“髭切殿怎麽還是那麽喜歡嚇唬小孩子。主人別聽他亂講，我去拿點甜點來吧？”
哪知審神者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，她撐著下巴，若有所思道：
“珍視之人麽……即便如此，我可能也更想一個人死去吧。雖然可能被當成負心漢，但讓時間來矯飾和遺忘一切，不是對兩方都好嗎？”
似曾相識的話語。大殿內突然陷入一片沈默，所有刃都靜靜地盯著她。
唉，又是那種眼神……審神者揉了揉額頭。
“怎麽了？難道就因為人死了，活著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停滯不前嗎？”
最後還是笑面青江開口打破沈默：
“謔～主人說話怎麽老氣橫秋的，你才多大啊，以後肯定會改變看法的。”
“我是認真的……還有，別拿我當小孩子看待。”審神者不滿哼道。
大家嘻嘻哈哈，又恢覆到了往日的吵鬧，仿佛剛剛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，什麽都沒有發生過。
【六】
人群中，髭切依舊笑吟吟地摩挲著故事書封皮，眼底卻黑如深潭。
又來了。
自作主張地安排好一切，自以為是地“對所有人都好”；
窮極一生傾心相待，待眾人沈溺其中，又清清爽爽地離開。
即多情又無情，既溫柔又殘忍，該說你還是老樣子嗎？
只是這次，不會再放你走了。
我會讓你親口承認我們的感情，就算把彼此逼得沒有退路。
【小劇場】：
“我說你——！”
剛走出倉庫門外，小姑娘便一臉誇張地甩開了他的手，臉色又紅又白，變化萬端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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